哎!假如我读过《读书》杂志的《理想藏书》……——《理想藏书》序言

    人们尤其难以忍受的是,在穿越大西洋的轮船上没有理想的藏书室。十分可口的饭菜,平静的大海、通道里令人愉快的邻居、忙碌的乐队,但是最难的差事却是在图书中做出选择。这其中良莠不齐,良者并不能加以肯定,莠者也不能排除怀疑。即便在一艘大型客轮的闲暇里,几小时的阅读时间也是很少见的。当你把手伸向一本书时,你只能听任偶运的安排,或是一个业余图书管理员的糟糕趣味,而它只会让那些海鸥和鲸鱼惊愕,这时候,你怎么会不生气呢?从第一次横渡大洋起,英国船长就意识到,泰坦尼克号的图书室的面貌也太像一锅“大杂烩”了。正如他所料,这是这艘船上唯一的不足。他已经没有机会对其进行补救了。
    在生活的任何时候,人们都不愿离一栋收藏有最好的作家的最好作品的房子太远。但是人们对家庭藏书却不苛求这一点。这一选择不是过于短缺,就是过于大量,就好比是一个业余爱好者的地窖,一些全都乱七八糟:有陈年的佳酿,也有生涩的新酒。当然,这并不是说,混乱就没有丝毫的魅力和好处。但这里有了一条通用规则,一种具有乌托邦价值的理想藏书。这本书的读者,你刚刚开启了一个拥有2401本书的理想王国。

    烦恼在于太大量了,过量了。书籍繁多,头都晕了。读什么?选哪个?从哪儿开始?哪位作者?哪本书?头晕目眩,一些人信心不足,迷失在精装书皮和装订线的潮汐之浪中,就此放弃。我想,没有人会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读遍了《读书》杂志《理想藏书》中所列的所有书目,也不会给自己指派一个任务,去征服所有这些书,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我们会证实,我们浏览过其中几本,或许还更好,我们对几十本都相当熟悉。这样,当我们查阅本书的这个或那个栏目的书单时,我们就会保证不再绕过这一个或是陷入那一个了。总会有一点后悔。必须下定决心。两者必居其一:要么《理想藏书》完全使你对阅读大倒胃口——不过你只能等待骗人的时机,把你在阅读上的无能扔给别人——,要么《理想藏书》激起你一股新的活力,使你产生一种对阅读的辉煌战场的胃口。

    在此期间,稍有耽搁便会带来危险。书籍是一些入侵者。它们面无表情,带着一种无尽的耐心和逐渐增加的数量,成为空间的主人。它们迅速填满并蔓延出分派给它们居住的图书室。如同派翠西娅·海史密斯小说中大量的蜗牛一样,它们爬上墙壁,一直爬到天花板,安顿到壁炉、桌子、单脚圆桌上,扎在墙角,钻进柜子、抽屉和箱子里,假如,由于空间的缺乏,所有的上升都不可能,它们就赖在地上,在地毯或是瓷砖上繁殖(只要不是太潮湿,所有的地面都适合它们),堆成不稳定和傲慢的一摞摞。
    任何一个房间都不禁止书籍。任何地方都不厌恶它们。那些不能进入客厅、书房或是卧室的书,就满足于待在盥洗室、备餐间、走道,甚至是一个昏暗的储藏室,在那里和暂时存放的马铃薯、果酱罐、封存的葡萄酒、吸尘器和绳团待在一起。它们与蜘蛛同居。它们对灰尘不过敏。一堆挨着一堆,一捆挨着一捆,它们拥有史前巨石的稳定和耐心。过去,老鼠们勇敢地啃噬它们。然而,面对着越来越厚的封面,它们也近乎完全放弃了。老鼠们证明了一点,堆积如山的过多的印刷品会使人望而却步。
    年代流逝,书籍变成了残酷的殖民者。它们从不停止扩张地盘;并且,它们的贪得无厌显得特别有效,这尤其是因为它在沉默中进行,其缓慢的、篡权的手段得到了教授们的恩宠,还有令人安心的文化遮掩。

    “书籍的野心是什么?”对这样一个问题,女读者们,男读者们,你们会回答说,带着——请原谅我这直率的粗言——一种令人悲伤的天真:“书籍的野心就是被读。”我也一样,很长时间里我一直都这样认为。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看它们要像海史密斯夫人的蜗牛一样在我家繁殖,我怀疑它们——但是我没有证据——会繁殖衍生,我敢预言说在,它们的书页中隐藏着秘密,它们将把这秘密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书籍真正的野心就是把人从图书室和他们的住所中赶出去,然后占据那里的整个空间,享受一个伟大的、孤独的、最终的乐趣。
    一场激烈的战役在书籍和我之间爆发了。表面上,我们彼此相爱。大家都知道我们相互提供服务:我给它们做广告而它们让我活着。有目共睹,我们的关系简直绝了:我礼貌而又热忱,甚至有时还满怀友爱为它们打开我的门,而它们则任我抚弄、翻开、浏览、阅读,从不反抗。对所有人来说,书籍和我构成了一曲带有互补性质古老的二重唱。
    然而,事实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十几年之前,书籍决定——为什么是我?我有一个被殖民的脑袋?一个温顺良民的名气?——成为我的公寓和我乡间别墅的主人。于是,在每月一刊的杂志和每周一期的电视栏目的借口下,它们开始向我入侵。从此,它们没有一天(除了周日和节假日)不进入我的住所,或单独地,或成套地,被邮递员或是专递者带来,赠送给我,为我所用。但是,我知道它们的小诡计。我自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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