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图》是一本行动的书,是一部关于理想的书,带来四面八方的消息

  核心阅读

  这部小说创造了许多的空间,足够被谈论、被分析、被对读的可能。它如此不同,不同于孙甘露之前所有的创作形式,它又如此举重若轻,在厚重的历史本事之外,虚构了轻盈而迅捷的空间,被折叠的叙述时间和被妥帖安放的英雄人物,闯进了我的脑海。


《千里江山图》
孙甘露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很早就知道孙甘露老师有这样的创作计划,书名早就有了,叫《千里江山图》,要写一个与革命、与青年、与英雄相关的长篇小说。先知道书名,与王希孟的宋画同名,无论是作为一个读者,抑或从事评论的人,还是作为一个文学编辑,自然是无比好奇,也相当期待。历史的本事如何与长篇小说发生联系?一个先锋小说家会如何书写这个故事,他会选择什么样的语言,还会是《访问梦境》的语言吗?他又会采用怎样的结构来,会是《呼吸》的漫游回溯吗?毕竟孙甘露诗一般的小说语言捕获过许多读者的记忆,甚至建构了稳定的文学印象,很难想象出他会写出一部怎样别致的书来,好奇,真是好奇。

  太过好奇,以至于这份好奇必然地就演变成了对孙甘露老师时不时的追问甚至是“逼问”,但凡见到他就要有意无意地问一句——写到哪儿了?孙老师笑一笑,说在写在写。下次又问写到了哪儿了?孙老师还是笑笑,说快了快了。问得多了,孙老师就笑。以至于有段时间,我都心生恍惚,吃不准孙老师是不是真的在写,是不是真的快了,不会真是一封比缓慢更缓慢的信使之函吧!然而,并没有等待很久,这部长篇小说来得比想象中要快也要利落,人们所翘首期盼、反复谈起的信使如期抵达了,而这的确是等待的意义。

  作为读者,好奇心的满足需要等到成书,而编辑的幸福则提前了。孙老师先给我们发来了半部书稿,说编辑们先看起来,下半部分他再过一遍文字就发来。我和另一个责任编辑、90后江晔连夜开始读。一读小说,尽管只有半部,感觉奇妙异常,激动难捺,这半部小说讲到广州,是小说家渐入佳境的地方。没过几天,孙老师发来了下半部分。很快读完,就豁然开朗,感觉再没有一个书名比“千里江山图”这五个字更适合这部小说了。后来有读者当面问过孙老师,如果这部小说还有其他书名的话,会是什么?孙老师摇摇头说,没有,没想过还有别的名字。

  这部小说创造了许多的空间,足够被谈论、被分析、被对读的可能。它如此不同,不同于孙甘露之前所有的创作形式,它又如此举重若轻,在厚重的历史本事之外,虚构了轻盈而迅捷的空间,被折叠的叙述时间和被妥帖安放的英雄人物,闯进了我的脑海。这是一封情书,一封写给八十年前那些风华正茂的人物的信,一封写给上海这座城市的情书,当然最终这是一部不提信仰二字却时时充盈着信仰的小说。在编辑这部书的过程中,我时常想起钱钟书先生的一句话——从飞沙、麦浪、波纹里看出了风的姿态。钱先生的意思是说,一个作家的创作总是与他所处的时代生活风气息息相关,而风又无影无踪,敏锐的眼睛会在飞沙、麦浪中辨识出风来的形状来。《千里江山图》里头就有飞沙,有麦浪,有波纹,自然也有风的姿态,那就是一个先锋小说家对小说叙事的最新思考,回到一座城市过去的皱褶,回到受本事启发而生长的故事,回到不经雕饰的语言自身,回到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有机会责编孙甘露老师的书,对我这个才做编辑不过三四年的出版新人来说,就是幸运的一种降临。编书的过程,是编辑学习的过程,也是在小说家的指引下把小说读得更明白的过程。编辑有不理解的地方,就要去问作者,孙老师就得“自证”,或是发来一张图片,一段文字,一则材料等等。这个过程很迷人,随便问,问不倒,作者准备得很充分。长篇小说如一座建筑,角角落落都需要用心安排。有的地方很小,小到一般读者可能不会注意,好的小说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而是同样的苦心经营,他相信一定会有读者识别出他所有用心的地方。孙老师的每一次耐心的“自证”,于我们编辑都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2022年三四月间,正如小说里所写到的那样,在上海那是桃花复开的时节,历经许多次的线上会议,一次又一次地拍照编校核对,孙老师一回又一回地往返确认,这部书终于在山东一家印刷厂下印了,紧接着新书上市了。直到六月份,我们才看到了样书,忐忑的心才得以安稳。好在许多外地提前看到书的朋友告诉我们说,书印得很漂亮,我们先替你们看过了。用孙老师的话说,《千里江山图》是一本行动的书,是一部关于理想的书,带来四面八方的消息。我们这次编辑过程也是一次行动,一次默契的全体出版社同事参与的行动。无论虚构中的行动还是理想,都和选择有关。这也是小说最打动我的地方,全书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取决于最初的抑或是后来改变的选择。选择是什么?有的选择是权衡利弊,有的选择就是放弃权衡无所畏惧。真的信仰又是什么呢?就是无所畏惧,就是一往无前,恰如小说中的一句诗:“他们说暴风雨即将来临,我不禁露出微笑。”这句诗就像是历史中的和小说中行动的精神注脚,有着令人心动的勇气。

下一页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