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时刻有被淘汰的紧迫感 称作家要“保鲜”

  贾平凹被誉为“鬼才”,善于描绘农村和现实生活中芸芸众生的生存本相,作品中凸显着悲苦的“草根情结”和写实性。同时,他也是中国当代最多产的作家之一,其创作的长篇小说多达14部,先后分别获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浮躁》1987)、法国费米娜文学奖(《废都》1997)、第三届鲁迅文学奖(《贾平凹长篇散文精选》2005)、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秦腔》2008)、首届世界华人长篇小说红楼梦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散文(集)奖等国内外文学大奖,作品被译成英、法、德、俄、日等多种语言,在世界20多个国家传播。

  每过几年,他就会有一部标志性的著作与读者见面。当经历了《浮躁》的一举成名、《废都》的毁誉参半和《秦腔》的功成名就后,经过四年的蛰伏,他的又一部长篇力作《古炉》春节前在京首发。评论界认为,这部64万字的作品勾勒出一幅中国基层的“文革”全景图。近日,贾平凹在其西安家中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他依旧操着一口浓重的商州乡音向记者讲述他创作《古炉》的心路历程。

  《古炉》的创作过程是愉悦的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是当代文坛创作个性十分突出的作家。同时,您的创作风格前后迥异,思想跨度大,这在众多作家里是罕见的。从早期的《鸡窝洼的人家》到后来的《废都》、《白夜》、《土门》、《高老庄》、《怀念狼》、《秦腔》之间,有明显的演变痕迹。最近您的新作《古炉》出版发行,它是一部怎样的作品?请您谈一下创作过程。

  贾平凹:《古炉》这部长篇小说以“文革”为背景,讲述了陕西一个名为“古炉”的烧制瓷器的村庄,从1965年冬到1967年春,全村所有的人,在各种因素的催化下,各怀不同的心事,集体投入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之中,使本来山水清明的宁静村落,变成了一个充满猜忌、对抗的精神废墟。

  这部小说之所以命名为《古炉》,是有暗示的。“china”这个英语单词,小写是瓷器的意思,大写就是中国的意思。我写“古炉村”,心里想的是整个中国,实际上写的是中国人的生活状态。《古炉》所描述的,不仅是一个个体的记忆,也是一个国家的记忆。通过用真实的生活细节和“古炉村”浑然一体的风情,我希望在将中国的这段历史展示给读者的同时,力争对这场历史浩劫进行一种人文解读。

  《古炉》的背景依然是农村,它集中展示的是那个时代基层的历史轨迹。里面的故事和人物都是实际存在过的,虽与《秦腔》一样,选择的都是些日常生活琐事,但却在这种日常生活的铺叙中显现着悲剧的必然,而且情节的张力要比《秦腔》更大。但《古炉》归根结底主要还是写人,用记忆去还原那个时代,刻画这个小山村形形色色的人,找寻那场浩劫中的人性光辉。书中叙述口吻非常平静,更多的是从深层思考人性和社会的根源。这场“浩劫”不是被批斗的那个人的个人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问题。

  与《废都》、《高老庄》、《秦腔》、《怀念狼》相比,创作《古炉》的过程更为愉悦,更加得心应手。毕竟写了几十年,写作的感悟更多了。从2007年长篇小说《高兴》完稿后,就开始了《古炉》的创作。我不会用电脑,全是手写,感觉握着笔才有灵感,在长达四年的写作中,用坏了300多支签字笔。说是64万字,其实写下来的足有200多万字,《古炉》三易其稿,每一稿都得工整地再写一遍。但写完后心里依然很惶恐,担心不够完美。到最后定稿,光稿纸就用了六大本,还是正反面都写得满满当当的,用超市里那种大环保袋子拎着送到出版社时,别人还以为我是去给领导送礼。

  《中国社会科学报》:《古炉》选择“文革”作为历史背景,这段历史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段沉重的记忆,有人说过,文学作品是一个民族的心灵秘史,您想通过这部作品展现我们民族的何种心态?

  贾平凹:“文革”结束后,有大量的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出现,但这些作品大都是从一个侧面来写,而且大都是“控诉型”。我写“文革”中的人和事,“文革”只是载体而已。我经历过“文革”,写“文革”既是使命,又是宿命。我现在快60岁了, “文革”时我只有十几岁,初中生一个,提着浆糊桶跟着高年级学生到处跑。当时我当教师的父亲也受到批斗,戴着“反革命”帽子,被开除公职后回村接受“改造”时,他一见到我就哭了,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见到我父亲哭。既然上天把我生在这一阶段,我不把我的所见所闻写出来,以后经历过“文革”的人越来越少,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如果我现在不写“文革”,以后就没有亲身经历过“文革”的人来写了。就像现在写“二战”的人越来越多,但没经历过“二战”的人写“二战”,是用另一个角度来解读那场战争,以后写“文革”的人也是用另一个角度来解读。让一个没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去写那段历史,就好像现代人翻唱民歌一样,丧失了本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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