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骋:蒙田是中国的苏东坡

    马振骋:在16世纪的作家中,很少有人像蒙田那样受到现代人的崇敬,无论年龄层次,无论教育背景,无论文化差异,几乎每位读者都能从中寻找到精神的共鸣。其恒久的生命力,不仅来源于蒙田朴实的语言文字,更在于他对生活、对生命、对人性的思考和观照。他不教训人,他只说人是怎么样的,找出快乐的方法过日子,这让更多的普通人直接获得更为实用的教益。可以说,蒙田虽然生活在16世纪,却是19世纪或20世纪、21世纪的“当代人”,还有,你不要把他看成是一个高深的古代哲学家,首先把自己给吓住,而是可以将他看成是自己身边的一个熟人,他的文字很亲切,老百姓怎么说,他就怎么写,一点也不枯燥。

    晶报:您觉得蒙田是一个怎样的人?

    马振骋:蒙田的性格和时代是完全不合拍的,他对人性有很大的自制力。这个人经历了人生的所有形态,所以他越写越精彩,越写越深刻。我觉得他有点像中国古代的士大夫,一方面生活条件比较优越,另一方面有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在对人和生命、人和生活的理解方面,两者很有相通之处。具体一点说,我觉得他在精神气质上像中国的苏东坡,苏东坡也经历了人生的很多形态。

    翻译需要阅历做支撑

    晶报:您是一个知名法国文学研究专家,和法国作家接触多吗?

    马振骋:我和法国作家接触不多,也没有什么深交,法国也只是去过一次,1989年到1991年,受单位委派,在法国呆了一段时间。可以说是一种职业习惯吧,我在日常生活中十分留意当地的语言细节,比如一块类似于“此地禁止停车”的牌子,我会琢磨为什么在法语中是这样一种表述。当然,是否出国,是否与作家关系密切,这些与翻译没有太大的关系,关键还是看你对文本本身是否吃透,每次翻译原著我一般都要至少读五遍。很多译者说,原文就是那样了,让我怎么翻译好。但你要想想,要是原文文字有问题能出版吗?汉语的优势在于,绝大部分法语中的词义都能用汉语表达出来,主要还是看译者是否真的理解原文。中文好、翻译出好文字来,或只把故事译出来了,都不一定是优秀的翻译,那就像是画出了个美女,却与本人不像。套用摄影家卡帕的名言,译者没读懂原作,那是因为靠得不够近。

    晶报:除了蒙田,您还翻译过哪些法国作家的作品?

    马振骋:我最早翻译的是圣艾克絮佩里的《人的大地》。上世纪60年代,我从南京大学法国语言文学系毕业不久,正渴望有好书、新书读。恰好那时有些法国留学生来做客,他们在路上看的书,就留下来了。在这些原版书里,我偶然翻开一本袖珍本的《人的大地》,读到书的开头,就一下子给吸引住了。1980年,我向人民文学出版社推荐了《人的大地》。后来,我还翻译了杜拉斯、波伏瓦、昆德拉、纪德等法语作家的作品,他们的文字都是不同的,你不能让他们的特色勉强附和译者,译者要根据不同时代、不同作者的情况,译出不同的东西,不要每一本译著的风格都是相同的。

    晶报:在您看来,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好的翻译家?

    马振骋:我曾经说过,有二十出头的诗人,不会有二十出头的翻译家。我的这个观点得罪了一些年轻人,我现在愿意借这个机会再澄清一下,我的意思是做翻译和做医生、做演员一样,要靠实践的积累,只有到了一定年龄,一定人生阅历的层面,才能理解原著作者在文本中包含的思想,准确地、恰如其分地把它表达出来,翻译是需要阅历做支撑的。

    晶报:很多人忧虑如今翻译界存在人才断代现象。

    马振骋:对整个翻译界的现状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确实有不少人不愿意从事专门的翻译工作,翻译一千字才60块钱报酬,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不少译者都是业余的,只是出于对翻译的爱好,希望有更多人来与他一起分享阅读的愉快。像我这样,是因为喜欢蒙田才花这么大的精力来翻译他的随笔全集。

    晶报:接下来还有什么翻译计划吗?

    马振骋:在翻译蒙田的《意大利游记》,大约十几万字的篇幅。这将是蒙田的这本书第一次被翻译到国内,主要内容是描绘16世纪意大利的风土人情,有点像当年的马可波罗游记,读来应该比较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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