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丝螺帽”实现的文化外交

    中美建交见证人卜励德谈费城交响乐团首次访华演出

  今天晚上,世界顶尖交响乐团之一的费城交响乐团将登台上海大剧院,虽然这已是费交第10次来沪演出,但是在新任音乐总监雅尼克·涅杰瑟贡的执棒下,人们还是能够期待一场全新演绎的“费城之音”。
  费城交响乐团与上海的缘分始于41年前,作为1949年以后首支访华的世界名团,它在1973年带来了多达130人的庞大阵容随尼克松访华,这些音乐使者们是真正亲历了中美关系破冰的见证人,那次访华演出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它不仅唤醒了很多中国人的音乐记忆,更让两个互相试探的国家因为艺术的连结而快步走近,正如《纽约时报》曾经描述的,如果说“乒乓外交”为尼克松1972年访华铺路,开启中美外交新局面,那么正是费城交响乐团的访华之旅,真正将两国粘合在了一起。
  今年已78岁的美国职业外交家卜励德于上世纪70年代,直接参与并安排了费城交响乐团访问中国的演出活动,“领袖们提出他们的意愿,但是他们需要执行者将这些意愿完成; 职业外交家就是去做事的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从螺丝螺帽(nuts and  bolts)这样的小事情开始的”。近日,卜励德在上海接受星期日周刊记者专访,回忆当年费城交响乐团访华的点点滴滴,并讲述他所理解的文化外交。

  在罗马,就要做罗马人

  星期日周刊记者(以下简称星期日):1973年费城交响乐团访华时,当时的音乐总监兼指挥尤金·奥曼迪(Eugene  Ormandy)是一个关键人物,据说就是他本人写信給尼克松提议让费交来华演出的?
  卜励德:尤金·奥曼迪是一个有强烈个性的人,他在费交很有权威,但好在他对中国非常好奇和有兴趣,我记得当时我和妻子在行程之前就和他夫妇二人见面,他问了我一大堆关于中国的问题。奥曼迪本人写信给尼克松建议费交随团出访,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因为我虽然不清楚尼克松本人是不是熟悉音乐,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就是尼克松熟悉并且尊重奥曼迪。

  星期日:我想知道是谁决定了当时费城交响乐团在华的演出曲目?
  卜励德:美国方面,是奥曼迪,他是音乐总监,有最终决定权。我们外交部门的人对中国有一定的了解,但是我们没有对艺术作出任何干涉,甚至连建议都没有,不需要我们去告诉他们应该在中国演奏什么。按照礼仪习惯,需要演奏一首中国的曲目,而《黄河协奏曲》 是当时流行的中国曲目,奥曼迪决定演奏它也不是出于我们的建议,而是中方的提议。还有一件事我不是完全确定,但听说过的是,当时还想合奏《二泉映月》,因为奥曼迪听了北京中央乐团的演奏觉得很喜欢,双方在中国有过一个试演,希望把《二泉映月》交响化,但是最后正式演出中没有这首曲子。
  中国方面,我认为江青是主要的决定人,她懂音乐,而且她主管文化,所以她肯定是费交访问中国的一个关键人物。我认为是江青本人坚持要求演奏贝多芬《第六交响曲(田园)》,但是奥曼迪特别不喜欢这支曲子,所以我们不得不从中做很多斡旋工作。我记得我不得不编造一些理由,向奥曼迪解释为什么中国人特别喜欢第六交响曲,奥曼迪最后说,“我在罗马,所以我要做罗马人,既然中国人希望我演奏第六,那我就演奏它。”站在职业外交官的角度,我觉得这句话有时候正确,但并非总是正确,不过在《第六交响曲(田园)》这件事上,我认为奥曼迪这样思考是对的。

  星期日:在费城交响乐团访华之前,你已经在中国工作了一段时间,有机会接触到政治文化界的不少重要人士,包括对文艺非常有兴趣的江青?
  卜励德:我见过江青几次,她过去是一个演员,我第一次见她是在1972年,那一次她穿着打扮非常“革命”,看上去非常“厉害”;当我1973年见到她时,她变成一个皇后,她把自己打扮得很高贵,戴劳力士手表,穿纯真丝的裙子,而且说话也速度放慢,好像一个皇后在和你说话。总而言之,我觉得她抓住了中美文化交流的机会,先是是在体育方面,然后在音乐上,来向公众呈现自己“王后”的一面。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就是她身边的人非常怕她。还有一点,虽然她打扮高贵,但我不能说她很“西方化”。

  为什么是费城?
  为什么是古典音乐?


  星期日:作为中美双方的沟通人,你在费交访华期间的工作方式是怎样的?
  卜励德:我记得我主要和奥曼迪、乐团经理鲍里斯·索科洛夫和中国的司徒联络,司徒先生是中央乐团的小提琴家,他随时和我沟通他的上级的想法,我们每天见面,通常他会在奥曼迪到达之前半小时到,那段时间我们就讨论一些事情,然后我再去告诉奥曼迪。我还记得中央乐团的指挥李德伦,作为指挥家我认为他算不上是一流的,但是他的领导力和政治觉悟让他出现在那个舞台上,他有他处理问题的幽默感,幽默在那时候的中国人身上其实并不罕见,只是被隐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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